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琵琶行


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

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


泠泠乐声与空气里似有若无的勾人甜香仿佛交缠,重重轻纱掩盖堆叠,只隐约看得到台上女子娉娉袅袅的身形。


抹、捻、挑、拢,嘈嘈切切如珠坠玉盘的琵琶声从台上荡开,引起台下私语。


一段将落未落,乐声渐渐消退,就在看客略有骚动之时,台上又传来一声胜似击玉之声。女子朱唇轻启,开始浅声吟唱。

几乎是霎时安静。


女子正值曼妙年华的声音清灵动人,此刻压低了浅浅唱出词意动人的调子来,拖曳着勾出尾音,荡起堪称妩媚的钩子,仿佛要将人囫囵个儿地勾了去。


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。


不知是何处少年郎在台下望着痴痴。


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



北海虽赊,扶摇可接;

东隅已逝,桑榆非晚。


今日又闻名满京城的那名伶在浅吟低唱,少年彳亍着摸寻过去,只远远地一望,却再无从前那般痴迷。

他现在亦不知自身应何去何从,人之一世,飘摇无所依,没了他长辈家中万贯,他又算作什么?


台上女子咿呀吟唱仍续,传入耳中的还有台下阵阵热烈的叫好与打赏声音。


尚且青涩的少年还顾半晌,终是离去


远远地传来女子节奏分明的念诗声。


东隅已逝呵!桑榆非晚呵!



五陵年少争缠头,一曲红绡不知数。

钿头银篦击节碎,血色罗裙翻酒污。


琵琶女的名声愈传愈广了,京城中不少爱玩的纨绔公子哥儿们都知晓她,呼朋引伴来坊中坐上片刻,听罢几曲,桌上的铜钵盈满财宝,她就能得到一件另当下许多女子都艳羡不已的最新款式的罗裙。


其他的姐妹们开始若有似无地奉承她,她的裙袂上缀着的花样也能先由着她来挑选,她那似娇花儿的面容上仿佛再没有了愁闷,满是春风得意。


那日她在内间梳妆,听着外面似是个书生老爷,念着些她不懂的诗句。她待外处嘈杂暂歇时偷溜了出去,循着方才记忆力的方位,她看到之前那桌客人留下的几张宣纸。


她走过去,把那几张纸收好,谁也没有告诉。


后来她知道了,那纸上写的是句诗。


星稀月冷逸银河,万籁无声自啸歌。


那时她也自然明了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。



弟走从军阿姨死,暮去朝来颜色故。


浮云散却又缠绕回还,日头每日自东方起,又从西方落,便是这般年复一年的欢声笑语中,年少时妍丽的面容渐渐失色,最终独留下的,倒只有那岁岁年年复今朝留下的一手琵琶。


不知何时起,她悄悄养在院子里的一株兰草枯萎了。

那是她仍然风光无限的时候,一曲《清平乐》便能为她送上满桌的珠光宝气,可她的富贵之物太多了,她竟不知想要什么了。


那时她发现了放在窗棂旁的一株草。


绿茵茵的俏丽,或是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花苞,含羞待放,美的很呀。


说来也怪,再后来那些平日里姐姐妹妹的莺燕们殷殷地来,带走了她缀着金丝印红蝶穿花的时兴裙子,带走了她镶嵌着明亮朗润的珍贵东珠的金步摇,带走了她一匣子一匣子的珠光宝气,也带走了她曾经不可一世的风光。


独独只剩这株草。


那以后一段时间,许是自己的宝贝被拿得所剩无几,门前也渐渐冷落。人人都道曾经名动一时的技艺高超的秋娘,现在经不住时候,容色迟暮了。


她惶恐,她不安,最终她的身价一跌再跌,从起始的京中秦楼楚馆她皆看不上眼,到后来哪怕她自降身价,不再卖艺不卖身,一时竟也难找容身之所。


颠沛流离,几经辗转,她才落得如今这一处,不入流的小小烟花巷,平日里唯有弹曲吟唱撑场,更逞论还要在老鸨的逼迫下接客。

她曾一度以为失去那些荣华富贵便是人间地狱一般的,可直至此时才晓得什么叫做地狱无门。


弟弟从军去十几余年未曾有过回音,大了是战死沙场黄昏了。身边的亲人陆续离开,或意外,或疾病,最终只剩她,孑然一身。


到还有那株兰草,尚且算是一直陪伴于她,小小一株草,便成了这世间仅存的依托。


她曾经那些好姐妹们见人便要掩唇,弯一弯眼角,流出几丝妩媚的光亮,再叹息几声,说啊,那好姐妹本是个千娇百媚的,谁到现时竟成了个疯癫的,也不弹琴了,只抱着株兰草,日日夜夜的侍弄,到是可惜的紧…云云。


而看着曾经比自己好的人过的不如自己,倒可能是人的一种劣性。于是听者便大多数照常叹上几息,便要沉迷于面前讲述另一个女人悲惨遭遇的的女子的年轻貌美了。


那些女子们也乐得如此,看着曾经忽视自己的男人们也开始忽视他们曾经视若珍宝的娇花,开始看到自己的美好,这样心里的愉悦比当初从琵琶女那里得到财宝还要更甚。



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

而一次,她们又看到一位常客,是以前常来听琵琶女唱曲儿弹琴的,只是这位爷儿倒不像其他几位,好像来时只为听个曲儿,听罢便走,似是真对那唱曲之人不感兴趣似的。


楼中妈妈曾几次嘱戒她们平日里看到这位爷儿,只管招呼好便可,莫要多嘴多舌自作聪明。


她们早时尚还听听记下,而如今这爷儿她们这儿已有三五余年,便是不熟也该识得了,便觉得无甚可惧,开始大着胆子与他搭话。


“爷儿可曾听闻那名满长安,人比花娇的琵琶女?”

问话的是个年纪稍小些的,平日里最是活泛机灵。

“我如何不省得?”他开口,语调似有戏谑。

问话姑娘却悄悄红了耳畔,是了,这位爷儿日日都来听那女人弹琴,又怎会不知?可若是对那女子有所图,又怎能只是听曲便罢?

她年纪尚青,只晓得那些男女间风花雪月的事情,对这样的“怪事”确是分毫不懂。



去来江口守空船,绕船月明江水寒。


琵琶女荒凉许久的居室今日忽然有了些人气儿。

她恍惚坐起,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名贵脂粉扫上她的脸颊,金丝百蝶穿花细云纹的罗裙又被穿上,只是已不复冰肌玉骨;东珠明朗,光辉动人的金步摇又重被簪上发髻,只是已不复乌发如云。


她眼里迷惘无助,又有了些微弱的――微弱的光。


“琵琶女,有人将你赎回了,且去罢。”


于是她便嫁给了一位她从未见过,也不曾听闻的商人。她起时是有些不安又踟蹰的,可眼里又带了些幽微的光彩来。


可不久,光彩又没有了。


商人重利轻别离,他过于繁忙于名利商场,一旬也没得几日留家,而与她,更仿佛是他家中压根便无此人一般。


她这一生,便也仅有那一手琵琶曲陪伴于她,自始至终。


(可能未完待续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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